爷爷
爷爷的病从中秋,过了一个国庆,在11月初就去世了,整个过程可以说的上是短的,但是却是我爸嘴里念叨的最多的。“要不是老头子的病耽误的,我早就早就怎么样”,“经过了老头子的事,我看不起他(我大伯)”。确实,爷爷最后一段时间,我大伯做的确实平淡了些,好像从一开始就在等那个日子,好在这次没有像奶奶那样,耗时日久。爷爷的病大伯早就知道,全身扩散,晚期。我大伯瞒住了,没说,老头子又喝酒了,就这么乐呵乐呵的又过了半年,最后因为在村医那里用药不当,导致心脏不舒服,送了趟急诊。好巧不巧,出院哪天,隔壁床的病人忽然就死了。爷爷一生信命,觉得这是不祥,就又住了一晚。这成了他心里得一个心结,回来之后身体就垮了。
爷爷是个老传统,老古董,信命信神,最后也相信自己能熬过去。家中大小事情都是由爷爷说了算,那是以前,晚年却落得要配合自己大儿媳得脾气,也算是一种轮回吧。我对爷爷的霸道最早的体验是我哥的初中伙食费,那时候我哥在城里读书,爷爷大手一挥,每天10块,每周50,一周周给。这落后的给钱制度让我哥长大之后饱受胃疼的折磨。爷爷对钱是有强大的控制欲的。但是他还是念亲情的,当初我爸破产,我哥自己出来单干,爷爷给了我哥5w。我哥在最后的那段时间还给了他,他又找了借口把这钱给我了,最后,这钱又转回来了。做这事的时候,我大伯知道,他看着,那天就只有我们4个人。但是他的老婆后面就开始追问:爷爷的五万去哪里了?又是求神,又是问佛。爷爷走后,钱划分的干净,这次是我大伯分的,20多万,拿出一部分做丧事,拿出一部分打几个金首饰给儿女,剩下的几个孙子分了,丧事不够的我大伯兜底了。我们对分法没什么意见。主要是我大伯分,说的清清楚楚,钱也有去处,不要像奶奶那时候,我大娘拿着然后也不说分,也不说不分。有钱人都是占着理的。
爷爷的病他自己到老去都不知道,这叫临终关怀。我不懂,但是也许我到了那个时候也就无能为力吧。爷爷可以说给我上了一课,一个人到老了,能有多么的卑微。奶奶走后,开始分家。分家是我爸提出来的,但是谁都知道分是必然的,我爸是个傻逼,他忍不住。分家男人这边很简单,就一个茶水间搬一下,没了。女人这就都是事了,我们打电话给我妈,意思很明确:这两年我们兄弟在外面做生意,都是我大伯帮衬,要说钱厨房那些都给他们都不够。所以,我大娘要啥,你就给,缺啥我们给你买。我妈听进去了,厨房分的干脆。但是到了后面田地就不行了。我大娘要多。老家的地,都是田地,这两年搞了耕地红线,更是只能种不能盖。我妈种不来,我大娘也种不动。但是她就要:她大女儿出生早,之前分地时候她有份,这份她要拿回去,然后她儿子是长子长孙,再多拿一块。本来也是没啥事,你要愿意多要,那就多给你点,村里这些地我们都认不全。爷爷那时候还在,看着这一切发生。分完地,我哥回去。我爷爷对我哥说:你妈这次做的很好。他也知道我妈这次真真的受欺负了。但是他已经没法说上话了。地分完了,我大娘留了个心眼,有块后院的地没拿出来,然后家门口得两块菜地分完是一家一半,她想全要。于是让我大伯找我哥说,我哥问了我妈,我妈忍了。就同意了,我大娘就去种了。但我妈也是个傻逼,几天后她反悔了。于是我们有理变成了无理。我哥也不想理这事了,就放着他们闹。我爷爷从头到尾也说不上话,任着她们闹,还好没出现分完了又重新分得情况。分地这事也闹着全村皆知,这分地本身就得请村里得老人过来见证一下。有时候我也不明白,我大伯这么好面子的人,就让他老婆这么折腾,是不知道这事,还是觉得这事小,不想参与。
然后就是照顾爷爷,一家一个月的照顾。到了他们家,我大娘还种着地,有时候晚上晚回来点,我爷爷吃饭准点,但是也得迁就着。我妈有时候会过去问,要不要在这边吃点,他摆摆手不用。爷爷对我大娘是又疼又怕的,我大娘从小来我们家,是童养媳。爷爷奶奶第一个孩子夭折了,去问了算命的,算命的说让其领养一个。领养完我大娘之后,爷爷奶奶的孩子就再也没出过事,所以我大娘在我爷爷奶奶眼里不仅仅是童养媳这么简单,甚至在我那些姑姑眼里也不是一个简单的妯娌,她是和他们从小玩到大的,而且还是他们最大的那个,有点像小时候得孩子王一样,但这份份感情在爷爷去世之后就变得荡然无存。爷爷好喝酒,到了那个时候,也没想着让他禁酒,就劝少喝,少喝。我大娘不让,把酒藏起来,我爷爷也无奈,只能吃饭就睡。我问过爷爷咋老这么喝酒,爷爷说:全身疼,喝点酒,晚上好睡觉。我妈倒是没什么拦着,还张罗着我们买酒,倒不是她明事理,主要是她傻。我爷爷就两个儿子,所以我妈从进张家得门就不受我爷爷奶奶待见,从小时候家中大大小小的事也是爷爷和我大娘商量了一下,然后就决定了,无论了种地,买菜,宴席,请客。所以我妈就觉得她啥事都要比大娘小一头,啥事都要超过大娘,我大娘不让爷爷喝酒,那我就让。我们也劝过我妈,但是一个人一直活在别人得阴影下,总归有点畸形得心理。
奶奶去世之后,大娘期间做的种种早就让几个姑姑侧目了,姑姑们也就不怎么来家里。分家之后,就更少了。以前好歹一家吃饭,现在两家赶上饭点,去谁那吃都不知道,搞不好还落得埋怨。我堂哥,大姑得儿子,给我大伯打工,那天就落得一个尴尬得境地,回老家看望爷爷,午餐没得吃,我大娘没煮,我妈也觉得不该来我们这边吃饭,于是就落得一个无饭可吃的地步,灰溜溜的回家。我大娘抠唆,但也不是真的抠,就是那种富人的抠唆。比如饭多煮了,然后不舍得扔,就吃剩下的菜,有时候菜多了,就热了又热,这和我奶奶很像,但不一样的是奶奶有时候就躲着偷偷一个人吃剩菜,到了我大娘则是光明正大的让客人一起吃。我二姑两次回来,都被拉着吃剩菜,二姑受不了,找我们说了好多次。爷爷在他们那吃好吃坏那就不清楚了,谅不至于。这次爷爷病重,又得人照顾,大姑姑没办法,还是辞去了工,来到家里。大姑姑家里是多挫折,这几年确实是我大伯帮衬着,但是在老人这事上,我觉得她也仅仅是想着让老人舒服一点走吧。但是我大娘不这么觉得:“这些女儿是回来抢家产的,你以为是什么好东西”。终于有一天晚上,闹了一场。大娘喊着这些女儿回来干啥,不就是回来抢财产的。我大伯听的受不了,出手打了我大娘一巴掌。这事本来就这么了了,毕竟谁家没有几本难念的经,妯娌之间不和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奇葩的是我的几个堂姐,听说她妈被人打了就开始捉妖了。这要从我大伯和大娘说起,我大娘是童养媳,我大伯和我大娘虽然没有多少感情,但是亲情是肯定有的。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而且我大娘给我大伯生了6个孩子,他们之间不一定有爱情,但是肯定有亲情。以至于到了后面我爷爷向我大伯控诉大娘天天种地都不愿意照顾奶奶时,我大伯一开始还是不相信的。反而觉得这老头子挑事。所以我大娘一直塑造的人设是为了这个家尽职尽责,然后这些年为了照顾老人,一直在老人身边。这你们几个姑姑不想着感谢,还这么挑拨离间我们父母的感情,让我爸打我妈,这能得了?
这几个堂姐突出的就是一个:没理也是有理。仗着就是现在家里靠着大伯,你们这些姑姑,侄子都是受过我爸帮衬的。今天我妈被打,就是你们几个姑姑挑拨的,我妈没做错,就算错,我妈这么多年的苦也可以受得了。整一个泼妇骂街,当事人我大娘就哭着要回娘家。事情最后也是不了了之。我至今没明白我堂姐他们整这一出是为了啥,人是她爸打的,往大了说就是妯娌吵架,往小了说是夫妻动手。哪个也轮不到你们堂姐说话。————堂姐们在群里撒泼得画面我以后会专门开出一章,讲究得就是一个:有钱人就是没理也占着理。我以前一直觉得写东西没啥,后面写多了发现,确实有差距,就像我现在将事情讲清楚可以,但是要让读者领略到我当时的无语和愤怒,那就需要大量得描述,而大量,细节得描述就又得靠写手得功力了。
我大姑姑命惨,儿子赌博,欠了几百万。大姑丈看儿子这样,那几年也心灰意冷,过度劳累,死命工作,后面得了癌症走了,几个姑丈里面走的最早得。所以我大伯帮衬着多,给她儿子一份工,也帮忙给家里盖几层楼。大姑姑之前跟我大娘走的也近,我妈一直是家里排挤得那个,但是奶奶事情之后,我大姑姑心里就憋着一股气,那天仅仅是大家得一个泄口罢了。
我大娘一直在给自己立苦命得人设,他的几个女儿一直觉得她妈在家里就是受欺负得。其实他妈在爷爷奶奶心里地位不同凡响,从我小时候家里内事都是她做主得,哪怕是我爸最风光得几年也是她做主得。他的苦来自她自己和她老公:她生了6个孩子,到最后一个才是男得,从前就听过,我妈生我哥得时候,她自己委屈得跑到房间里哭,生我得时候也是。他的第二个苦来自我大伯,她老公。我大伯在外面有女人了,而且大家早就公开了,所以她觉得自己苦,然后她女儿们也觉得她妈苦。但是说实话,我大伯至今和她没有离婚,外面得女人也从来不带回去,家里得家用也给的足,而且还按照她得要求:在城里买了一套房。除开感情,我大伯对她不薄,再说感情,我大伯对她可谓亲情满满,家里得事也是互相商量得来,甚至有时候还是以她为主。至于说把我大娘一个人扔在家里,这倒不至于,我大娘以前也在我大伯身边跟过,两人在外面同住一套房,不同房间,也相安无事。但是我大娘就不愿意出去,哪怕爷爷去世之后,她现在也在老家守着那个房子,看着那些地。
从医院回来以后,爷爷身体垮得很快,到了后面就慢慢的连门都不愿意出。其实那时候他身体还好,劝劝还能出去老人协会看看别人打麻将。但是心理上接受不了,他觉得自己身体不行了,开始求神念佛,有时候觉得一天尿尿太多次都是问题,爷爷在躺下之前,是被自己活生生得吓死得。爷爷对神可以说是虔诚也可说是不虔诚。他很念古法,也很要强。年底元宵全村进贡是有章法得,他每年都得过去把关,大家也给他面子,让他把关。但是这几年,思潮变了,慢慢的大家就想简便着来,于是爷爷就过来阻止,过来拉着主人家说着古法不可变。但是到了晚年,尤其最近这几年,他倒是通透了多,很多事都不理,我妈求神贡品开销太大,他倒是劝着:穷有穷得贡法,富有富得贡法,心意到了就行。我妈觉得爷爷在骂她穷,她不乐意。但是人到老了,以前放下得,现在又拿回来了,爷爷哪怕到了最后几天,也觉得自己是这么虔诚,走不了,走不了。到老去也不愿意自己穿上寿衣。
爷爷走了,但是没穿寿衣。一群人就满朝热火得开始给他换衣服。爷爷最后一个月都是在床上躺着,还穿着尿不湿。就这样,我看着他们拉出了一个满是屎尿得尿不湿。忙里忙外得给他穿上寿衣,嘴上念叨着整整齐齐。过分的忙碌以至于没有了悲伤得气氛,我就这么在那木讷得看着这一场换装,脑袋里空空如也。
那一刻我也死去了
2022/11/1 张九掌去世,谨以此文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