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

元宵是一个大节。
我们村很多人都出去做生意,但是他们一般都会等到元宵结束之后再出去。对他们来说,元宵是个大节。
我们村的元宵节是在正月十五,有的村在十四,也有初六就开始了。元宵只是一个节日名,具体日期由各个村自己决定。元宵的习俗一般是游村,福寿,祈福这些组成的。游村就是村里男女老少将庙里的菩萨,妈祖一个个请出来,游行。分两次,一次在十五的早上,游内围,就是村里面,有住处的地方。第二次到十六的早上,游外围,这次是把村里在外面的田地都围一圈游行。而福寿就是按照族谱排序,一年一个,按族谱登记顺序。轮到你,你今年就是福寿,十五游行完后,妈祖像不回庙里,在你家呆一晚,那天晚上要让村里众人到你家给妈祖上香,还要请天师过来举办祈福仪式。这还没完,以后的一年内,妈祖的香炉要放在你家,一年大小节日,村里都得备着你家的这一份贡品。
由此可见,这算是件大事。不仅要接神,还要招待一村的善男信女,是个劳力伤财的事情。一开始村里穷,大家都简单置办,有点茶,有点水果就是招待的极好了。那些年大家伙赚了钱,就开始摆阔。一开始只是来的烧香有茶水,后面变成了,得摆几桌。慢慢得就变成了,要请全村吃饭。再后面,有个福寿起了头,改了规矩:一年一个轮着到你家,估计你就七八十了,那时候村里出生的人多,一家都是两三个以上。于是大家一合计就同意了。于是仪式过程不变,福寿变成两个,一个接神,一个举办祈福仪式。这样,福寿就有了正副之分。
那时候得元宵是一个家庭财力得象征,毕竟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谁知之者。所以每年得元宵,大家都满怀期待。尤其到了大家都知道得富贵人家。今年他家立了一个气球拱门,明年那家就请迎宾小姐夹道欢迎。当然不是所有村里得都是那么有钱得,但是总归在招待上不会落得下风,否则到了晚上祈福环节,村里的人会不来,气氛比往年冷淡,那就真是丢了面子。而且村中迷信:这菩萨得香炉在我家,我办得浩大,办的隆重,心里想的事就越容易成。其实村里想的不外乎就是钱财和子孙,恰好那年福寿家发了大财,于是大家就越传越神乎,仪式也越发得繁琐,越复杂说明我越虔诚。
祈福和接神是抽签决定得,大家一般希望抽到祈福:祈福在晚上,8点左右开始,那时候正值大家晚饭消食。所以村里人一般都会前去观察。然而结束要到十一二点, 这就不是所有人都能撑得住。所以主人家就各凭本事留人;茶水,果点。怕客人渴或饿。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善男信女,这时候就得有别的玩意给人解闷。这个一般就是赌博。赌博有三公,有牌九,有麻将。看主人家得本事了。这东西一般主人家起头,带动气氛,主人家坐庄。
前几年风头正劲的时候,一晚上几百万的输赢,一晚上倾家荡产的也有,一晚上翻身做地主的也有,但是赌这东西,可轻可重,遇见见好就收的,打个折,让人家留点翻身的底就过去了,但是也有那种斤斤两两都要算清楚的,人家可就是奔着赚钱来赌钱的。所以每年过完年,倾家荡产的也有,夫妻吵架离婚得也不少,一年打白工的也不少,但是那几年钱好赚,一年就翻几番,所以大家也就不当回事。你说这几百万输赢下来总得有几个笑得吧,但是赌桌这东西,十赌九输,哭的人多,笑得人少,更何况有些人是专门来赌博得。一般在福寿家都是本村里的人,毕竟村村习俗不同,村里得人虽说不是熟悉,但也是一问就清楚。然而那时候往往会有一些没见过的,一问就说是谁谁家得亲戚,至于是不是亲戚?谁知道呢,本村人玩牌,输赢差不多就行,输多了还会有人劝,毕竟大家知根知底,但是外来得这些就不一样,不仅赌资大,而且有时候看对方上头,还一个劲得叫嚣,一来二去的,大家也就猜到了。心明得,一眼就知道这是专门赌钱得,但是总有眼瞎得。后面慢慢得,每年得元宵不仅本村来,也有外面得来凑热闹,大家就见怪不怪了。不仅这个村得参加,别的村元宵也参加。由于大家得元宵日子都不在一起,于是一到年后,就有几个人在那一村村得跑,一村村得赌。
村里得赌,体现得野蛮和简陋,牌桌上没有什么避讳,就一个八仙桌,四面站人,围得水泄不通,看的人,有一起合资,有光看不赌得,也有专门得会计在一边帮忙记账,而且其中还有专门叫好得,也有混合作的,一看牌好,嘴上一喊,赢了分钱,输了均摊,更有等着收盘,分点彩头钱,几百万得大局,一般不会带太多现金,而且很多时候也没想着往大几百万上输赢,大家最多带个50万得现金。现金拆散,有几个专门帮忙点钱捆扎,这是个肥差,抽个几张也无人知晓。
所以,元宵节得赌博是个赚钱的好机会,主人家也乐于这些人过来,毕竟这些人一赌起来不到凌晨是不会走的,显得主人家人脉广泛。这几年经济不好,大家也就赌的小了,不赌是不可能的。以前是大几百万,现在一晚上有个十来万就算是大的,大家也就几千几千的赌。但也比那些上班的一年赚得多。
村里也并不是都是有钱人,有普通的,也有穷的揭不开锅的。普通人家办一场,虽不能说伤筋动骨,但是十几万进去也就跟打水漂似的。穷的呢,也能办,只不过到处尽显凄凉。在我们村,有一户人家,现在还是一层小砖房,房子的主人,小时候伤了脑袋,到现在大脑门上还能看到一块凹进去的。户主伤病,也就没有趁着那股淘金的热潮出去,没赚到什么钱,在家务农种地,日子虽不能说清贫,但是毕竟光靠地,是赚不到什么钱,那人还爱喝酒,那就更坏菜了。但是再咋样,族谱上还是有他的名字,还是有轮到他做福寿的时候。
我特别记得那年,那年的祈福,分外的安静,连牌桌都没有。但是到了天师过来祈福仪式得时候,砖瓦房内也是坐满了人,虽然不如往年多,对他们家来说,算是很多了,主人家摆了四桌,用来给人闲坐,还有几箱啤酒。我做了一会,觉得无聊就走了。那家得女主人满怀希望得觉得他们家要翻身了。多年以后,他们家还是一层得瓦楼,这时候就有人怪他那年得仪式不够隆重,不够虔诚。
村里得迷信没有尽头,有拼香火得,有拼贡银得,有拼捐钱得,也有拼跪拜得时间,更有甚至,我另请一座神像到我家中,另开炉灶。求神拜佛本没有什么过错,但是这攀比之间就产生种种矛盾,贡品要用斋得,要精致,只能给一个神供过,不能二次使用,贡品菜色要多,但是有几样是必须得。每每春节,我看到他们不厌其烦得准备这一道又一道得贡品。而这些贡品大多数素菜,然后又赶上过年大鱼大肉,反正少有供完之后入了肚子,更多的是和其他得剩菜一起喂了鸭子。
轮到我爸做元宵得时候,正好赶上得是我奶奶生病,然后又遇上疫情。所以是不能大张旗鼓得,这给了我松了一大口气。那时候得财务状况不算好,但是辛苦一年,将一年收入扔到这上面,心中还是有点不舒服,更何况元宵福寿有点被架在上面得仪式,我要是办得小了,丢了面子,全村看笑话,办大了,自己又承受不住,毕竟那些年疫情导致大家都过得不好。所以那时候借着疫情得由头,我们减少了规模,然后还比普通得仪式少了很多程序,可以说又省钱又省力。没有客人参观,所以瓜果不用准备,也不必专门搞个地方给那些赌鬼。请村里吃饭,也被我们两个福寿合资在村里戏台办了几十桌,村里人自己过去吃,酒水各出各的,家里再办一顿,请自己得至亲好友。就这样,如果涵盖酒水得话,那年也是快20万得开销。对我家来说,也是一笔巨大得开销。


PS:本来元宵篇是奶奶那边独择出来得一篇,里面本来是应该有元宵的热闹和已经被剥离这个世界的奶奶的一些情景,但是由于拖得太久忘记了,加上爷爷这边发生了微信大战,就先这么着吧。